林黛 : 我與龍繩勳
最近幾個月來﹐報章上﹐尤其是星加坡﹐馬來亞﹐台灣﹐泰國各地的報紙與雜誌有很多有關我與龍繩勳的報導﹐其中有許多事實不符的地方﹐同時有很多關心我的影迷也會寫信來詢問這件事。現在﹐我已徵得《國際電影》的同意﹐借它寶貴的篇幅﹐將我與龍繩勳的關係與我們認識的經過原原本本說出來﹐以使讀者與愛護我的影迷明白其中的真相。
我還要鄭重的聲明﹐這篇不成文章的文章﹐並不是要表明我的立場﹐因為在農曆新年中﹐我已經抽閒回到台灣一次﹐更徹底些說﹐我的立場根本沒有改變過。我是一位演員﹐平時對於政治非常隔膜﹐但﹐我卻知道自由與奴隸的分野。老實說﹐我願意到世界任何的一個角落裡去﹐但如果某一個地方不允許自由存在﹐那末﹐即使有人付給我最高的代價﹐我也絕不會涉足。
首先我要交代清楚的是龍繩勳是何許人也﹖他是龍雲的五公子﹐一向在美國留學﹐後來因違反交通規則數十次被判罰款﹐入獄或遞解出境﹐結果他選擇後者﹐經香港而回大陸。
十年前一度見過
早在十年前﹐我已和他見過一面。那次是在北角麗池夜總會﹐我和家裡的朋友一起去﹐恰巧他也在座。那天晚上﹐我沒有和他多說話﹐僅知道他不久就要到美國去求學﹐但卻給我一個很特別的印象。他穿著一套黑西裝﹐大衣鑲有黑絲絨領與黑絲絨邊。看過去似乎已是中年人了﹐事實上﹐那時他僅是二十歲的小伙子。
一九五八年﹐我遊歷歐美。當我抵紐約後二星期﹐我曾參加留美同學會的一個晚會。晚會裡﹐有一位朋友將他介紹給我﹐他不知道早在十年前﹐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在紐約與龍繩勳合照
十年後的他沒有什麼改變﹐只是他的頭髮長得特別快﹐十年前是平頂頭﹐現在已蓄了一頭長髮。
據他自己說﹐他已在美國哥倫比亞獲得碩士學位﹐現在正在攻讀博士學位﹐同時他又顯得很閒﹐每天似乎都沒有什麼事做。
自願陪我參觀紐約
那天晚上﹐他對我說﹕「林小姐﹐你初到紐約﹐人地生疏﹐讓我陪你逛逛。」
我考慮一番後﹐就答應他﹐反正我在紐約朋友不多﹐現在有一位本國人自願抽出時間來﹐陪我參觀紐約城﹐我似乎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此後﹐我們確有一個時期常常一起看舞台劇﹐逛夜總會。我們也曾談到政治問題。他對現狀非常不滿﹐覺得中國人在外國沒有出息﹐表示要回大陸去﹗
我不怪他這種幼稚的想法﹐一個遠離家鄉的人﹐思家之念是無可避免的。
與龍繩勳在紐約另一宴會
我曾好幾次同他去看舞台劇﹐把汽車放在時代廣場 (Time Square) 上﹐戲劇散場﹐回到車子裡﹐總看見交通警的通知單。我對於美國交通規則不太孰悉﹐問他這是否要罰款﹐他總是做毫不在乎的樣子說﹕「就是罰款也不過十元或十五元」。
去年三月他被逮捕
一九五八年三月底的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並約好第二日陪我到移民局去辦理到歐洲的手續。第二日清晨八時我接到他的電話﹐通知我他因違反交通規則而被捕﹐只好爽約。
離美前夕時拍攝
不久他就被架到德薩斯州(Texas)﹐而我也離開紐約﹐前往荷里活參觀片廠。五月初﹐我回到紐約後不久﹐有一位朋友通知我﹐龍繩勳即將回到紐約﹐很想看我。怎麼知道﹐他抵達紐約後第二天﹐又遭逮捕。我為了要回香港拍電影﹐因此就轉道歐洲返港。法庭判他罰款﹐入獄或出境﹐是後來才知道的。
回港不久後﹐我曾收到他的電報﹐告訴我他已決定來港折回大陸。他在香港沒有逗留﹐我曾抽出時間﹐趕到火車站﹐勸他不要回大陸去﹐我知道這是勸他不要放棄自由的最後機會﹐他一回到大陸後﹐即使我和他通信﹐也不能說得那樣徹底﹐那樣坦白。
關於我到車站送龍繩勳的事東南亞各地的中文報都有記載﹐甚至有些報說我在熱戀龍繩勳。當時我並沒有登報否認﹐原因是謠言終是謠言﹐總有水落石出之日﹐而且身為演員﹐對於這種謠言是無法避免的。
大陸來港談吐全變了
回到大陸後﹐他仍與我通信﹐並給我一張照片。一月十三日﹐他突然來港﹐約我在沙田酒店一談。我發現回到大陸後的他完全變了。在美國的時候﹐我和他很談得來﹐現在卻完全格格不相入。
龍繩勳從北京寄給林黛他回國後的照片
一月十五日﹐電懋公司為晌應星島日報與英文虎報的濟貧運動曾義映過一場《龍翔鳳舞》﹐映前全體電懋男女明星都登台唱一支《發財歌》﹐我也在被邀之列。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有馮毅與張沖。事前我曾約他們二人與龍繩勳等我登台完後一同出去玩。抵家後﹐龍君已在等我﹐並且似乎已有三分醉意﹐言語與行動都覺得粗魯﹐我在不得已情形下﹐下逐客令。自從那天起﹐我就沒有與他見面過。他曾打過二次電話給我﹐都由我媽媽代聽。
一個小聲明
最後﹐我要一提三月份《亞洲畫報》那篇以「是否小題大做﹐多此一舉﹗林黛春節回國」為題的一篇文章﹐裡面直截的說我仍與龍五來往。關於我回國是否多此一舉﹐這是見仁見智的事﹐也是我個人的事﹐不過我卻要鄭重否認我仍與龍繩勳來往的謠言。亞洲出版社的負責人都是有名的報界人士﹐而且又是我的好朋友﹐這次不來問我其中情形﹐而發表這篇文章﹐未免使我有些失望。
英文譯本全文
附錄: 這是去年香港電影資料館林黛文物展其中林黛1958年在美國時用英文寫給龍繩勳的信,可以看出她確是很愛這位龍五公子。
May 2, 1958
My Dearest Shing:
I was so sad when I heard that you cannot be released from that unhappy place next Monday. It is extremely miserable for you and me as well. Dearest, I am dying to see you again – I count the days – the minutes – until you come back to me! I can’t tell you how much I miss you and love you. I want you to know that no matter where I am in the world, I will be anxiously waiting. I doubt if I will ever change my mind about you because I do love you forever and ever.
My Darling, 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 please and don’t worry about saving money because to be free is more important than anything else. I love you and I don’t care if you have money or not as long as you love me.
Good-bye for now, my love and may God bless you and keep you safe. With much love and kisses (French style!)
Ever your own
Linda
文章来源: 鄧小宇的网路空间
http://www.dengxiaoyu.net/w11.asp
鄧小宇﹐原籍貴州安順﹐生於香港﹐先後肆業於九龍華仁書院、美國喬治亞洲大學新聞系及譚普大學傳理系。從小熱衷於各種文化藝術﹐特別是電影﹐年幼時曾當演員﹐ 參演國語片十多套。
1976年自美國返港﹐與陳冠中及胡君毅創辦《號外》雜誌。其後一直正職打理家族物流業務﹐業餘為《號外》撰寫文章。當中以筆名「錢瑪莉」連載的《穿Kenzo的女人》專欄﹐最為人津津樂道,亦一直有在其他報章雜雜發表文章。著有《偏見與傲慢》、《女人就是女人》、《穿Kenzo的女人》及《穿Kenzo的女人續集》, 2009年出版了《吃羅宋餐的日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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