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冈,一个脑损伤的士兵

摘要:2018年冬至前一天唐志刚的画展《一个“儿童”的叛逆史》开幕式在1903那座玻璃的凯旋门下举行。我提前2个小时去,见水牌上写着布展中,于是离开,5点又赶去,开幕式已经结束。只见一些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的男士和一些穿着道袍般的仕女,这些人大多现着文艺范儿。他们一波波,争相挤着和唐志冈合影。明丽的阳…

  2018年冬至前一天唐志刚的画展《一个“儿童”的叛逆史》开幕式在1903那座玻璃的凯旋门下举行。

  我提前2个小时去,见水牌上写着布展中,于是离开,5点又赶去,开幕式已经结束。只见一些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的男士和一些穿着道袍般的仕女,这些人大多现着文艺范儿。他们一波波,争相挤着和唐志冈合影。

  明丽的阳光有些戗着他们的眼晴,滇池的风也使劲朝着他们吹。

  唐志冈身着皮衣,眼睛半睁着,有些病态和憔悴,怀里抱着一只雪纳瑞,像个参加宫廷夜宴的、让人簇拥的贵妇人。

  相终于照完了,人们尾随着唐志冈上了凯旋门八楼的展厅。

  我和唐志冈并不熟悉,只是我和他是同时代的人,也在这个城市长大,对他的画及其后来的影响力是知晓的。前年,在尚丁的画展上听过他发言,晚上吃饭的时候又坐在一起,聊了不少事情。此前我收到友人发来的请柬,也就趋而行之来观展了。

  我感兴趣的是请柬上《一个“儿童”叛逆史》的大标题下有这样的副标题“唐志冈新作及文献展”,筹展人吕澎显然觉得仅仅挖掘唐志冈的画不足于展示云南这个艺术宝贝的原貌,因此也要把唐志冈的根根底底刨出来,才能对得起观众,故有了“文献”这个新意。看过展览后,我对吕澎的创意起了敬意。

  这些关乎唐个人的原始档案,在任何地方是看不到的。这些文献里有家书、拙粗的画稿、录取通知书、介绍信、奖状,平凡而普通,甚为亲切。其中一张16K的画稿,一张速写,画了一个穿着病号条纹衣服、戴着氧气面罩的老人,下面有这样的文字:“母亲住医院四天病情发展很快,因为年岁的原因,治疗已经没有了,医生能做的就是减轻痛苦,她自己说她并不怕死,只是希望我们给她安乐死。在昨天她意识清楚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我今后别狂躁。”这幅画让我看得潸然泪下。我以为这才是一张真正的画作,一张观照生命的画作,这种感情纯净且充沛的画作只有大师才能画得出来,它让我想起梵高那幅绷带包着脸的油画——1988年普罗旺斯的冬天,有一只耳朵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在炉边取暖了……同样的,唐志冈也不能像儿童一样在母亲身边得到温暖了。

  其实画稿也是画,它不会躲在玻璃柜里永远藏匿。

  母亲是影响唐志冈一生的重要人物,因此他一直是母亲襟袍下的儿童,他的天空、他的人格、他的心理在母亲的宇宙里张弛,走近他的画作,无不显示着这些轨迹。

  两大个展厅,唐志冈的画作我觉得大体可以分为三类,或者三个时期。

  一类是写实主义时期,或者是现实主义时期,这一时期是唐志冈的青年时期,那是一个有着政治任务的时期,作为一个战士,他的题材无不打上那个时代的铬印,那个时候他老老实实地画着,走着苏式的老传统,如纸面钢笔速写《毛选五卷下部队》(1977)《查线所》(1976)《压缩干粮》(1979)《长话分队长》(1980)等,这些题材与当时部队其他画家极其相似,如尚丁的《连续作战》,也包括杨智、夏唯等这些云南部队画家。这个时期政治高于艺术,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画家内心无疑是被政治运动所遮蔽着,他们需要一次艺术觉醒。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初期,求变心理在唐志冈这儿开始萌动,首先是题材上的变化,不再是江青倡导“三突出”,开始往世俗生活方向发展,如《杀猪》(1988)《体检》(1989)《操练》(1989)《炊事班》(1994),在画风上也开始转变,变形、夸张,色块不再还原真实,而是忠实于主题,让画面直接震撼眼球。

  一类是探索时期,或者是人性舒张时期。文革结束,文艺渐渐复兴,脱离了政治任务的唐志冈终于回到了儿童时期,他将童年所看到的、纠结的、需要解答的一古脑兜了出来,他不再媚俗,如他童年时候看到马的生殖器引起感官刺激的不悦,他有多幅马露出生殖器的画作,又有诸如《安慰》(1995)《性病》(1995)世俗题材的作品,最有代表性的是《战友》(1995),他画了一群男人女人的裸体在照相馆照相的作品,战友们脱下了军装,没有功利、没有高下、没有贫富地在一起留影,让人性真正相见,这或许是唐志冈去蔽的开始,对世间的一切有了真正的知性认识。诚如荷尔德林所说:“只要良善、纯真尚与人心同在。”此后,唐志冈无疑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这条路充满了神性。

  一类是定型期或者是自我实现期。90年代中叶,艺术迎来了重要的发展时期,“双百”方针持续发扬,昆明有了一个“创库”,它集合了众多的艺术家,唐志冈也有画室在那儿。这个时期云南不少画家脱颖而出,如张晓刚、叶永青、苏欣红等等,他们各自在自我实现的世界里奔腾。展览中,唐志冈有更多这一时期的作品,与早期的作品大相径庭。画家开始从普通的物象进入自己眼睛开始,不再是那个经验的世界,世界已经成为唐志冈心中的表象(叔本华语),这个世界在画家笔下再现出来时,那支被神性抚摸过的笔已经为他的新世界提供了隐喻的道路。这个时期的画,大部份以部队为蓝本,场景没变,人物已经卡通化、玩偶化,不难看出,它隐喻着另一个世界。

  第一个层面看下来,这些画作显然是A。H马斯洛所说的“斗争、冲突、犯罪、不道德、忧虑、压抑、挫折、紧张、羞愧、自罚或无价值”这一切精神痛苦阵痛后所带来的,治掉这个病症的是那些小人儿、那些玩偶,唐志冈或许通过这种方式疗了伤。

  从第二个层面看,唐志冈力图通过解构现实世界达到自我构成。萨特说过“自我如同一项设计”,自我完全是由个体自己继续不断地(而且是独断地)选择创造出来的,仿佛他几乎能把自己制造成为他决定成为的任何东西。对唐来说“浅薄的东西受到怀疑”,因此要为自己的存在寻找理由。于是,他在这些画作中对极权、传统进行了嘲弄。

  第三个层面,其实是唐志冈整个的精神层面的状况,唐是有病的,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唐像是经历了一次弹震休克,从其核心和内源来看,它起源于没有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我称之为需要的东西,这些需要就像人体需要氨基酸和钙一样,缺失就会引起疾病。如安全、归属和自居、密切亲爱关系、尊重和威信等愿望未能得到满足造成的。是什么使唐志冈成为一个脑损伤的士兵?我不得而知。但是,这些画作已经让人深深感觉到是脑损伤后人的智能的重新组织,创造的自我实现(哥尔斯坦语)。

  第四个层面,这次展览谓之“儿童”的历史,我们可以窥探到唐志冈内心的更深的层面。唐在多种场合阐述母亲,从他儿时到晚年。可以这样分析,所有儿童最终必须自己为自己选择。别人不能经常为他选择。因为这样会使他衰弱下去,会削弱他的自信心,并会使他对自己经验中的内在快乐、对于自己的冲动、判断和情感的觉察能力发生混乱。因此,儿童最终必须自己通过他向前的成长做出抉择,因为他能够知道他自己主观的快乐体验。当然,这样的分析依然是表浅的,在劳改农场,肯定有某些事件使这个儿童不快乐了,他要矮化他的现实世界,儿戏他的现实世界。

  唐就这样在精神层面上撞击着,但他的确是大踏步前进了。

  这段时期,在画风上,他有马塞。迪尚尔的幽默,有着高更的色彩语言,有着马克斯。恩斯特的神智,有着达利的梦,不过最终形成了自己的唐氏画风。

  第三类是近几年的画作,夸张变形,有明显的撕裂感,甚至开始用宣纸画水墨。他要向何处去?是不是人老画老,走向虚无。

  总之,这个展览值得看,是这几年云南最有看头的画展。

  我想,如果有人要我为这画展留言,我要写上这么一句话:在时间的长河里,在四维的空间里,一切都是儿戏!

来源: 彩龙社区 作者:谭天 

备注:

谭中贵 笔名牧梦、谭天,历任云南卫生报常务副主编、昆明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云南省纪实文学学会副会长、云南中华文明研究会副会长、云南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先后出版《性病面面观》《青春玩笑》《奋斗的梦想》《中华尚勇故事》《日子的诉说》等。

2018年云南人民出版社日前出版发行了谭中贵先生38万字的《日子的诉说》。该书结集144篇散文、书评、人物纪实、小说等,作者饱含对昆滇本土的情愫,状写人物风情、抒写人生经历,以朴素生动的文学语言和浓郁的人文关照,记录了一个昆明人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方方面面,是一本让人追忆似水年华、让往事和现实交融的足具可读性的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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