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航空学校与第二任校长段纬

从1922年云南督军唐继尧下令成立云南航空学校、1923年1月21日正式启用航校关防。航校设在云南陆军讲武堂内，并修建巫家坝机场作为训练基地。这是中国近代航空史上中国第三所、西南地区第一所航空教育机构，到抗战中巫家坝机场成为全国空军和民航的聚集地。1925年秋，航校第二期学员顺利开学，唐继尧委任从德国著名航空学校老特飞行学校学成归来的滇籍飞行员段纬兼云南航空学校校长，随后“……辞退了所有法国教官和越南机械师，任用云南航校第一批毕业的学生晏玉琮、张有谷、张汝汉、李怀民、李发荣、李嘉明等为云南航空学校第二期飞行教官……”， 1937年10月，中央空军军官学校从杭州笕桥迁至昆明，改称中央航空学校，接管了云南航空学校。

段之栋追忆父亲段纬的文章

师高方能弟子强——段纬与云南航校

段纬 是云南航空队和云南航空学校15年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1926 年他受唐继尧省长的委任，担任了云南航空大队的副大队长，很快就升任大队长兼云南航空学校校长（系第二任）。他曾毕业于国外著名航校，经过严格和正规的飞行训练，系“科班”出身，是云南籍的第一个飞行员和飞行教官，还是云南航空事业的开拓者之一。

段纬，字黼堂，白族，1889 年出生于云南省蒙化县（今巍山县），祖籍大理马久邑。段纬幼年就读私塾，聪明好学，成绩优异，1908 年由县选入昆明方言学堂（云南最早的官办外语学校），习英、法文，作出国留学之准备。1913 年，段纬怀着“科学救国”的壮志，以优异成绩考取公派赴德国留学，先送往青岛学德语，后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军攻占青岛，段纬改入上海同济德文医工学堂（德国人创办，同济大学前身）继续学业。1916 年，德语学习结业，因当时欧战方炽，赴德无法成行，段纬被改派赴美国留学。到美国后，他先入普渡大学学土木工程专业，1920 年本科毕业。他在美国公路、铁路等交通部门实习一年后，1921 年又入麻省理工学院航空科修业，学飞机制造，之后转赴法国里昂大学进修，获土木工程硕士学位。1923 年赴德国，两年后毕业于老特飞行学校（这是欧洲一所著名的航校，二战中德国空军的飞行员大多毕业于此），出国深造近10 年。

1925 年，段纬学成回国返滇。应东陆大学（云南大学的前身）校长董泽之邀， 到该校土木工程系担任教授，为云南籍最早的几个土木工程教授之一，但他是专职的，另一位云南籍的土木工程教授李炽昌当时在云南省交通司工作，系兼职的。李教授系昆明官渡九甲村人，早年在香港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又留美深造。在教学中，段纬把欧美的先进科学技术传授给学生，深受学生的欢迎。翌年，正在思考如何摆脱外国人和外省人控制云南空军的唐继尧获悉段纬回国的消息后，立刻委任段纬担任云南航空大队的副大队长，旋升任大队长兼云南航空学校校长。

段纬到云南航空队上任时，云南航校第一期学员已毕业，他们是1922年入学的，计有学飞行的学员12名，其余分配在机械科工作。这批留队工作的学员后来很多都成了中央和云南空军中的栋梁之才。如张汝汉、张有谷、晏玉琮、陈栖霞、李嘉明、李法荣、李英茂（朝鲜籍）、权基玉（朝鲜籍，女），他们对后来的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都作出了贡献，有的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如李法荣等一期和后来毕业的10 多名云南航校毕业生都在空战或飞行训练中殉职，他们中后来有晏玉琮等5 人先后被授予中央空军的中将或少将军衔。

段纬到航校后主要的任务是参与培训第二期学员，这批学员是从昆明市当时各中学中招收的。经严格挑选和考试，录取了李怀民（昆明东郊大板桥人）等40 余名，于1926 年12 月入校。一切教育计划均按第一期办理，以第一期毕业生张有谷、张汝汉兼学生班长。继续聘任法国顾问为教官。与第一期的学生一样，第二期的学生也被编为一个航空班入伍生队，与陆军讲武堂同期入学的学员接受半年严格的入伍训练，之后各期的新生入学均按此办理。云南航校不仅校址与陆军讲武堂同在一处，学陆军的和学空军的同在一个大操场上出操训练，同在一个食堂吃饭，航校的学员上军事课、文化课和工程理化课时都在陆军讲武堂，只有上飞行课、专业技术课和进行飞行或机械实习、训练时才到巫家坝机场，航空生的监督和军事教官也由陆军讲武堂的教官担任，历届航校学员毕业时不仅可以领到云南航校的毕业证书，而且还可以同时拿到陆军讲武堂的毕业证书，航校学员实际上也是陆军讲武堂的学员。云南航校可以说是陆军讲武堂的延伸，航空专业也可以说是继陆军讲武堂的步兵、炮兵、骑兵、工兵4大兵科之后新增加的又一个兵科。用今天的话来说，云南航校就是陆军讲武堂的一个系或学院，两校其实就是一所学校。这个观点，我看是站得住脚的，也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云南航校第二期学员在校学习期间，履职后的段纬除担任大队长和校长的两个职务，承担一些行政领导和组织工作外，主要是担任飞行技术课的教官。当时与他一起在巫家坝机场上飞行课的同事，主要是法国顾问和其他飞行教官。法国教官们对学员态度傲慢，不尊重学员，他们把学员逐一编号，顾问和法国教官点名时就像叫他的奴隶一样，喊“一号”，“二号”，而不呼姓名；学员在空中操纵稍有差错，教官就动辄以“猪”，“蠢材”等词语辱骂。学员认为自己操纵有把握了，已能单飞驾驶，而法国顾问和教官则故意拖延刁难，以耍威风。法国教官的这些粗野、蛮横的态度，引起了学员的反感。而段纬对学员十分尊重和爱护，每次带学员升空飞行，他都反复示范，学员操作如有差错，他都耐心纠正，从不耍态度，更不会辱骂学员，所以受到学员的爱戴，学员们都喜欢他来上课，而不愿让法国教官来教。

除教学员驾驶飞机外，段纬还教学员驾驶汽车，他后来到公路部门工作后，还专门开办了一个“汽车驾驶人员训练班”，为我省培养了第一批本土的汽车驾驶人员，他实际上是云南籍的第一位专职的汽车驾驶教练。

段纬除在课堂教学中态度温和，尊重学员外，他还在生活中和学员打成一片，经常同吃同聊天、同升空飞行，相处非常融洽，像朋友一样。后来被授予国民党中央空军中将的第二期毕业生李怀民对他一直非常怀念，多年后他去世于美国前， 还委托他在联合国工作的女儿李醒佳（已退休）带回了一张段纬在航校工作时的头像和相关资料（如段纬为第二期学员同学录写的序言），而段纬自己保存的这些照片和有珍藏价值的资料却已毁于“文革”中。

不仅如此，段纬与第一期毕业留队工作的学员，也保持着良好的同事关系，如朝鲜籍的毕业生李英茂和权基玉（女）因学英语遇到困难时，经常求教于他， 段纬都耐心地对他们进行辅导和帮助，还鼓励他们长期在中国空军中服役。后来这两位朝鲜籍毕业生都参加了中国的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屡立战功，二战结束后，权基玉回到韩国创办韩国空军，成为韩国第一个女飞行员，被该国人民誉为“韩国空军祖母”，李英茂在中国空军中服役时就获得中国空军少将军衔，回韩国后先后担任韩国空军总参谋长及副司令，后来又参加了共产党组织。

尽管段纬在云南航校期间直接参与了对第二期学员的教学和培养，但毕竟只有两年的时光，只有第一、二两期学员认识他，1930年以后招收的第三期、第四期及学机械的学员就不认识他了，因他已于1928年就调离航空队和航校。加之直到目前为止，我省还没有写出一部像样的航空志，附设在《云南省志·交通志》中的“民航”篇中提及了云南在民国时期的航空运输事业，但写得十分简单，资料也不全面，漏写了很多重要的情节，有待今后充实、改写。2014 年5 月，云南陆军讲武堂历史博物馆编辑出版了一本《云南陆军讲武堂》的画册，在画册中的云南航空学校部分也选登了段纬的一张头像，但相片下边的注释只说他是“云南航空学校教官”，我当时见到画册的清样时就跟一位责任编辑提出了修改意见，我说段纬不仅仅是教官，还是继刘沛泉之后的第二任校长，那位编辑回答说现样书已出，来不及改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改。笔者希望此书再版时能够修改过来。

在这里我还想说一下，第一任航校校长刘沛泉，他是广东人，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高等工业学校电机科，从未进过航校。他的特长是搞文字宣传工作，曾在广州、香港的报馆担任过编辑，乃至总编辑，1921 年在香港结识唐继尧，翌年应聘入滇，先后担任云南航空处处长，云南航空学校校长，但他只是搞一些行政领导工作，不懂具体的空军业务，而且他亲美，很快就引起法国顾问的嫉恨，迫使唐继尧将其免职，离开了云南。他在校长的岗位上并没有起过多少作用，不像段纬守在航校，扎扎实实地教了第二期学员几十人，尽到了一个校长和教官的职责，可谓不辱使命。

还有文章说柳希权、张汝汉两人也当过云南航校校长，这也不符合历史事实。柳希权也是云南籍，早年留学法国，学冶金专业，也不懂空军业务。唐继尧委任他担任云南航空队大队长，主要是因他精通法语，可以和法国顾问、教官交流、合作。段纬学成回滇，唐继尧就启用段纬来代替他，填补了航空队长不懂空军业务的缺陷。至于张汝汉，倒是懂得空军业务的，他是云南航校第一期留队工作的毕业生，当教官还可以，但当校长资历就浅了一点，所以唐继尧只任命他担任教育长，也算是对他的重用。

下面我想分析一下段纬在1927年3月为云南航校第二期同学录写的一篇序言， 从中可以看出他与航校第二期学员的亲密关系。标点为笔者所加。

他在这篇序言中，首先叙述了现代交通之飞跃发展，然后笔锋一转，就谈到他自己在国外学航空的经历和回国返滇后与云南航校的关系：

……余自志学之年，闻航空之业，心滋慕之，浩然思得其法，洎乎负笈渡洋入北美学之数年矣，转之英德诸邦，观之异同，较其得失。归滇后，适因政府航空学校之聘，掌教二年，诸生数十人，朝夕切磋，习驾驶，研机械，皆能刻苦砥砺，所得滋多，今届毕业矣。同学有齿录之编丏，余为序，余维航空事业虽偶与有年， 欧美人士终身研究，然迄今犹未登其极也，发扬光大，正赖后起之有人，他日得驾驶之法，日精交通之事，攸赖使斯业之用，不仅限于兵工一隅，是固人类共谋幸福生活之所宜，而亦诸君之责也。皇哉！伟哉！诸君! 勉乎哉！

是为序。

民国十六年三月

蒙化段纬书于昆明巫家坝航空学校

为方便印刷和读者阅读，我把序文中的繁体字均改为简体字。这篇序言段纬是用毛笔字写的，字也写得很好。序言中通篇充满了他对第二期学员的爱护、鼓励和希望。

1927年5月，唐继尧病逝后，滇系军阀中各实力人物为争夺省的最高统治权又起战端，龙云部与胡若愚、张汝骥部曾激战于曲靖一带。为了削弱对方的力量，控制省城的龙云命令段纬从昆明驾机轰炸被围困于曲靖城内的胡、张部队。段纬不敢违抗军令，又不忍生灵涂炭，经再三考虑，心生一计，于起飞前将炸弹的引信秘密拆除，当飞机飞临曲靖上空时，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又故意避开了人口和房屋密集的县城，而把炸弹投掷在远离城区的荒山上，使曲靖城内军民避免了一次来自空中的劫难。

通过这次行动，段纬不愿卷入军阀混战，遂向龙云提出辞呈，要求调到公路部门去工作。其时，航校第一期学员已毕业了一年，可以胜任教练工作，第二期的学员已届毕业，可作后备力量，龙云那时又把修筑公路列为“要政”，遂准段纬所请。

宜良汇东大桥

段纬在云南空军中虽然只工作了两年（1926～1928），但他对云南航空人才的培养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对云南空军和航校功不可没。

到公路部门工作后，他担任了省公路总局技监（即总工程师）。抗战前夕主持修通了云南第一条省际公路即滇黔公路昆（明）盘（贵州盘县）段，及民国时期云南最长的公路石拱桥——宜良汇东大桥。他还开办了云南道路工程学校，任校长，为我省培养了第一批本土的公路工程技术人员。抗战初期又主持抢修滇缅公路西段（从下关至畹町），任总工程师和工程总指挥，9 个月修通548 公里的干道公路，对抗战贡献极大，被盟国专家誉为“世界公路修筑史上的奇迹”。段纬本人获国民政府颁发的金质奖章嘉奖。抗战胜利后，段纬调任昆明区铁路管理局副局长。1949 年12 月，昆明起义后任代局长，1951 年，调任省人民政府担任顾问、参事，1956 年5 月，病逝于昆明，终年67 岁。

作者：段之栋

云南文艺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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