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云南的，嫁了两个北京人，34年了，迎来天花板级别的大结局。
01
2004年，我初二。
跟着妈妈，搬了新家。我的房间没有了，和一个陌生的老太太住在一个屋。
妈妈说，叫奶奶。
我不吭声。妈妈身边的男人说，你和奶奶住一起吧。
我点头说，行，周叔。
我把后两字，故意说得特别响。
屋里没人的时候，我妈说我，我嫁过来，你得改口叫爸了。人家儿子都叫我妈了。
我纠正她，是你嫁过来，不是我。我有爸爸，不是他死了就不存在了。
我妈气得直叹气。她说，你大了，懂点事吧。
其实，我就是太懂事。
体谅我妈生活不易。她要再婚，我没反对。
可搬过来才发现，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看着所谓“奶奶”冷漠的脸，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寄人篱下。
我好想和妈妈说，我想我爸。
可她刚刚新婚。我还是放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吧。
02
我爸属兔，我妈属龙。
不过他们不是相差1岁，而是13岁。两人的结合，充满了上个世纪古早的味道。
1987年，23岁的妈妈在报纸中缝里，看到了我爸的征友启事。征友启事配了一张帅气的照片，英姿挺拔。
于是他们一个南在云南昆明，一个北在北京的乡下，展开了千里传书的爱情。
我妈以前有男朋友的。因为在外地当兵，被我外公硬生拆散。
所以这一次，我妈谁也没说，和我爸通信一年后，悄悄带着全部家当，义无反顾的奔赴我爸。
她从昆明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到达北京，可看到我爸的一刻，热情减半。
因为我爸是个“照骗”。虽然那时候没有美颜相机，但我爸登在报纸上的，是他十几年前的照片。
我妈告诉自己，她看中的是我爸的内心。毕竟打动她的，不是中缝里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而是一封封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情。
就这样，我妈留了下来。第二年，生下了我。
03
我爸我妈都有五个兄弟姐妹，又都是家里的老大。
但性格完全不同。我妈倔强、要强、做事说一不二。我爸忠厚、善良、像一块巨大柔软的海绵，包容一切。
以前觉得我妈的爱情，是一场不知未来的冒险，但后来我才发现，文字的交流也许更能品察一个人。
我爸是铅笔厂的工人，没什么钱，但他对我妈非常好，事事宠着她。
那个年代的农村，大男子主义盛行。
但我爸不是。家里的家务都是一起做的。钱也都交给我妈管。
其实，我爸之前有过一段婚姻。什么原因离婚，我不太清楚。总之他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娶了我妈。
我爸37岁“高龄”才有了自己的骨肉，对我自然格外疼爱。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给我。
可是，这个世界不只一个小家。所谓幸福，也是有范围的。
04
虽然我妈只有24岁，可作为家里的大嫂，照顾弟弟妹妹就是责任。
其实外公家条件比爷爷家好一些。
外公在邮局工作，大小也是个官。我妈在老家，不怎么干活的。来了北京，做饭洗衣，都是从头学起。
当然，在我妈眼里，这些也不算什么，都是儿媳妇分内的事。
最让她生气的，还是长辈的偏心。爷爷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奶奶偏爱我二叔。
二叔这个人比较野。以前在南方混得不错，后来因为作风问题被开了。因为在外面风光过，回来对我爸各种瞧不上。
我奶奶偏二叔最大的原因，是他有个儿子。我二叔喜欢欺负我爸，他儿子就欺负我。
而奶奶作为家里最大的长辈，从不主持公道。
05
女人选男人最大的困局就在这吧。
老实，包容，善良，都是可以依靠一生的品德，但这样的性格，往往在外面就要受气了。
爸妈攒钱，辛辛苦苦盖的新房，我奶奶把钥匙偷偷给了二叔。说是暂住，其实是赖着不走了。
我堂哥抢我玩具，抓破了我的脸，奶奶就说，小孩子打闹，很正常。
我爸的性格是向内使劲的那种人。他不是不扛事，而是太能扛事，总觉得别人也不容易，自己就吃点亏吧。
因为这个，我妈没少和他生闷气。可日子久了，我妈也就认了。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一个男人能实实在在待自己一辈子，也很好了。
我爸很能干的。家里不富裕，却也不艰苦。而且他舍得给我和妈妈花钱。特别是我，上幼儿园，一个星期的裙子都不重样。
我的小房间，也是我爸亲手打造的。天蓝色的书桌，衣柜，粉色的窗帘，床罩。朋友来我家里，都说像迪士尼的公主房。
然而，所有的幸福都在我二年级的时候退场了。
06
那是1996年，我爸得了乙肝。
从此，家里堆满各种药和保健品。我妈带着我爸四处看病。
后来，病情稳定下来，爸爸就办了病退。
他在家里也不闲着，就去做零工，收拾家，做饭。晚上，风雨不误地接我妈下班。
然而，没过多久，爸爸生病的事不胫而走。
那时候，对乙肝的科普不到位。有人开始传是传染病了，警告他们的孩子离我远一点。
同学开始叫“传染病人的孩子”。撕了我的作业本，告诉老师说我不写作业。甚至因为我妈是云南人而叫我“云南小走狗”。
而我，只能无助地趴在桌子上哭，却不会告诉我爸妈。因为我知道他们已经够难了，不能再让自己的事让他们操心。
我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拧巴。学校里，承受着各种欺辱霸凌。回到家，仍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每一天都很快乐。
没有人看到我的痛苦。因为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熬过了小学，我要到县里去读初中，不单要交借读费，还要住宿。
那一年，我妈更辛苦了。我爸看病要钱，我读书，也要钱。
她跑保险，摆地摊，到工地给人做饭……能干的工作，她全干。
她还把当年从云南老家带出来的金耳环，金镯子，全都卖了。因为我外公的工作，妈妈小时候攒了好多硬币和邮票，她也拿去旧币市场，统统换成了钱。
那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让她尽量省点心。
可是，我爸的病情，每况愈下，后来的几年，转成肝癌了。
2003年，非典，北京是重灾区。
我记得特别清楚，初一的下学期，开学没多久，我放在地上的水壶，无缘无故的炸了。
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第二天，我大姑就来了。她说，你爸住院了。
07
一路上都在哭。
心里是空的，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是进病房前，我擦干了眼泪，扬起笑脸走进去。
也才14岁，却早已学会了隐藏撕心的疼。
我甜甜地说，爸，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爸的脸腊黄腊黄的，笼着灰气，可我装作看不见。
我们热情的聊天。他说他没事，例行检查，嘱咐我好好学习，别担心。
后来，妈妈说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吧。
我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心里有种可怕的预感不敢说出口。
而我爸，挣扎着撑起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
那是我们父女的最后一面。快20年了，依然历历在目。
我和他，就像两个表演艺术家。明明都已听到了死神阴沉的呼吸，却都装出轻松的样子，安慰着对方。
我说，爸，我周五放假你能出院不？
他对我点头说，能，能。事实上，他不到周五就出院了，只是去了迢遥的，没有归途的远方。
08
我一直以为自己像我妈。倔强，执拗。
可后来我发现，也许更像我爸爸。我们把那么多苦都埋在心里面，把不多的快乐分给了别人。
我爸走后，我和我妈过得清苦。
看病几乎花掉了我们所有积蓄，家里只剩下成箱的药和保健品。
每天我都在想我爸，夜里总会抱着我爸的照片哭。白天听不进一个字，成绩一落千丈。
就这样过了一年，到了初三前的暑假。
离校，需要家长把被褥拉回家。而我妈提前给我打了电话，支支吾吾地说，她不来了，有个姓周的叔叔会接我。
我嗯了一声，心里难过得要死。
我爸去世那年52，可我妈还不到40。
我两个姑姑和老叔对我妈都挺好的。他们劝我妈趁着年轻，再找个伴。
我大姑也旁敲侧击和我说过。毕竟我妈是从云南远嫁过来的，在这边举目无亲。
道理我都懂，可真见到这位周叔，心里无比排斥。
他和我妈年龄相当，高高瘦瘦的，不爱说话。
他们就在那个暑假的末尾结婚了。
09
那时觉得我妈挺可悲的。
年轻的时候，为爱不顾一切，千里相会。可到头来，为了后半生，就这么闪电般的嫁人了。
周叔家在相邻的村子，半个小时的车程。
他在水温表公司上班，和父母住一起，还有一个比我大几个月的儿子。
他家里只有三间房，只能我和奶奶住一屋。他儿子和爷爷睡一起。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没有家了。周末放假，再也没有归家的期盼。
新奶奶嘴上说两边孩子一视同仁，可偏心都不加掩饰的。
放学要是我回家早，她就在屋里吼爷爷，你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干啥？我大孙子还没回来呢。
然后就把所有吃的都藏进柜子。
而我妈呢，对哥哥比对我还关心。做饭要问他爱吃什么，平时零用钱够不够花……
我明白，做后妈不容易，怕人家说闲话。
可是看着从前那么关心自己的妈妈，如今对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真的好难过。
10
后来就是期末了，我说要复习，在学校里住了半个多月。
其实是不想回去。
寒假前，周叔照例来学校接我搬行李，一路无话。
直到走进家门的一刻，我愣住了。周叔在我身后问，还行不？
原来他趁我不在家的这半个月，改造了房子，打了隔断，为我准备了一间小卧室。
家具都是新买的，蓝色的书桌，粉色的床罩。像我曾经的，爸爸给我的小世界。
我的眼睛像进了砂子，瞬间红了。我哥在门外嚷嚷，没有我的吗？我也想要新的！
周叔给了他一拳说，一边去，起什么哄。
然后，我带着眼泪，被他们逗笑了。
我妈过来搂着我说，说谢谢没？你周叔嘴笨，你也嘴笨呀？
我弱弱地说，谢谢周叔。
周叔咧着嘴，笑开了。
11
想想我们家破冰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吧。
或者说，我开始融入那个家，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周叔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爱说话。
可他的心很细，有些小事，不用说，他都能看出来。
第二天起来，周叔问我，今天你妈包饺子，你想吃啥馅儿的，我去买。
我说，茴香馅儿。
我妈在旁边，怔了一下。
晚上看电视，我妈切水果的时候，周叔忽然问我，你以前爱吃啥馅儿的饺子啊，你说茴香你妈怎么这么惊讶？
其实我们家以前都吃韭菜肉的，因为我爱吃。
可我爸去世前的一天，我二姑问他想吃什么。
他说，给我包盘茴香馅儿饺子吧。
我和周叔说，我爸从来没说过。我做他女儿这么多年，直到他快死了，才知道他爱吃茴香馅儿。
周叔听完，点了根烟。
他说，你爸是个爷们。爱老婆，疼女儿。以后，叔叔替他照顾你娘俩。
那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12
我中考成绩不太理想。
想复读，再冲刺一年。周叔都支持我这个决定，可我妈不同意。
她想我走中专，读护理。
我心里是有大学梦的。可我妈怎么也不同意我复读。
我和她生了很久的气，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带着满心的失望，赶在报到的最后一天到了学校。
第一年，遇到点小麻烦。当时和我关系最好的女生得罪了宿舍楼里的大姐大。有段时间，经常欺负我们。
我从小习惯了把学校里的委屈都压在心里，自己消化。
但我朋友不是。
她是那种顺风顺水长大的孩子，遇到困难直接告诉了家里。她妈妈很快就帮她在外面租了房子搬出去，剩我一个人，特别无助。
朋友搬走的那天晚上，我也给家里打了电话。
是周叔接的。通常我都会说，我妈呢？
但那天我真的急了，电话一接通，就哭出来。我说，我不想住宿了，想走读。
周叔连理由都没问就说，行，那不住了。我明天就接你去，快别哭了。
我没想到周叔这么痛快的支持了我。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瞬间给了我缺失已久的安全感。
我几乎脱口而出，好，我知道了，爸。
13
有时不想承认，我亲爸病得太久了，艰难贫穷的生活悄悄耗尽了我和妈妈心里的安全感。
那种无助又无望的压力埋在心里，终是变成了一种隐形的对生存的焦虑。
其实，我妈不让我复读，迫不及待想我上中专找工作，就因为她对未来没有一点安全感吧。
她害怕我书没读完，家里又生出什么变故。她再没能力支持我。
而她那么快把自己嫁掉，又何尝不是因为对自己晚年生活恐慌呢。
她仿佛撞大运般，重组了家庭。而她却在不幸的命运里，幸运地遇见了周叔。
是我妈告诉我的。周叔接完我电话的晚上，开了瓶好酒。
我妈问他，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他说，你姑娘，宿舍住得不开心，要走读。
我妈反问，这是好事吗？还乐得开瓶酒！
周叔一脸得意地说，对啊，你知道你姑娘刚才叫我啥？叫爸！
14
就是从那天起，我改口喊周叔爸爸了。
只是有时为了区分亲爸和他，我会叫他周爸。
周爸第二天就来了学校，给我办了走读。
搬行李回去的时候，周爸对我说，以后有啥事，都和家里说。不方便和大人讲，就告诉你哥。现在不是以前，只有你们娘俩扛事。有我和你哥你怕啥？早说早解决。
我默默点头，小小的心脏，像被温暖的水包裹住了。
我说，谢谢，爸爸。
他便微微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和我爸，好像。
事实上，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很容易形成讨好型人格的。
学校里，总是无条件地去迁就别人。考试考了班级前五，被揶揄说是抄的，也只会陪笑脸，不知反击。
同学找我借钱，不会拒绝，自己没有饭费也要借给她。
我也想改变，去图书馆看了许多心灵鸡汤。可想改变真的很难。
周爸很细心，发现了我的异样。节假日，经常带我去吃好吃的，然后开导我。
他还许诺，如果我真的想继续上高中，就花钱找人，让我去复读接着考。
我说，这边的学费都交了怎么办？周爸说，怕什么啊。你现在这个年纪，选到适合自己的路才是重要的。
其实，我已经不准备复读了。可我心里仍然很感动。
因为这些年，我的人生里终于又有了选错可以重来的选项。
15
常有人问，什么是安全感？
这就是安全感。
不是拥有做任何事都不怕的勇气，而是不论做任何事，都有回头的余地。
一个人最大的安全感，就是不怕走错。
常说大不了重来，年纪越大越明白，那是人生里的奢侈品。
说实话，是周爸给了我自信的底气，让我与同学相处，不再卑微，不再畏首畏尾。我的人生，也终于走上了坦途。
周爸这边的爷爷，08年因病过世了。前前后后，都是我妈照料。
第二年，我毕业。亲爸那边的叔叔，帮找了工作，进了县城的医院。
我妈再嫁后的这些年，亲爸那边的亲戚，也没断了。
特别是两个姑姑，仿佛成了我妈的娘家人。周爸这边的奶奶说，因为你妈人品好，实在，能深交。
这些年，奶奶对我妈和我的态度改观了。我妈的善良，换来了她的真心。奶奶再不偏我哥了，甚至还有点偏我。
这几年，真正让我吃苦头的，只有感情。
谈三个，伤了三次，直到遇见了现在的老公。
那已经是2015年了。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人憨憨的，家在县城。
周爸第一次见他，就说他行。
16
2016年我们办了婚礼。
我老公的确是个好男人，但我婆婆不行。
起初不住一起还好。但后来我生了孩子，就各种矛盾。
我是19年怀上的。20年1月，生下了儿子。
当时奶奶已经瘫痪在床。我妈要照顾老人，只能请我婆婆来伺候月子。可她不但什么也不干，还天天挑拨是非。导致我月子里，得了产后抑郁症。
本来不想和爸妈说，毕竟他们那边也一摊子事。
可周爸很快就从电话里察觉出不对劲儿，追问出了实情。
他二话不说，招呼上我哥，把我和儿子接回了娘家。
路上，我哥一句话，就把我说得掉眼泪。
他说，嫁出去你也是咱家人啊。你有爸妈有哥哥，还能让他们随便欺负了！
回到家，都是我妈照顾我。
周爸一边上班，一边照顾瘫痪的奶奶。
后来，我老公来找我道了歉。其实我也不怪他。他性格憨实，难免被婆婆拿捏。有点像我亲爸。
我哥还凶巴巴地教育了他一顿。我老公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哥呢。
我翻他白眼，怼他，那就是我亲哥。
17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理解我妈当年偏爱我哥的深意。
重组家庭不易，你偏自己的孩子，对方也自然要偏自己的。反过来，你多为对方的孩子着想，对方也会多照顾你的孩子。
两个不完整的家庭，才能慢慢过成一家人。现在别人看我们，都说这结局好完美，可以说是天花板级别的完美。
我哥和我妈可亲了。高中他闯祸啊，开家长会啊，都找我妈，不找周爸的。
而周爸走到哪儿，都夸我这个女儿最聪明，最孝顺。
父母的氛围终是会影响孩子的。我哥像周爸一样，待我比亲妹妹还亲。
记得我结婚那年，我哥的女朋友嫌他没自己的房子，不肯嫁。
我亲爸那边的老房子在我名下。当时我就说拿出来卖了，给他当首付。
他和周爸全都反对。说那是我的，要我留好。
可是，这两年周爸这边要拆迁了。
他们父子规划着，新房子必须给我和老公留间房，拆迁补偿也要有我的份儿。
我说，我不要，我户口都不在。
我哥说，不用考虑那个，说有你的，就有你的。
口吻不容置疑，超级有范儿。
18
疫情这两年，大家都不容易。
2020年，我的小宝贝刚刚来到人间。夏天，我奶奶就走了。
去年，周爸离开了老公司，做了环卫工。
每次说起原因，我妈都会很无奈。
以前公司的老板是周爸朋友，后来和会计搞起婚外情。周爸人太正，劝不住，又觉得对不起大嫂，干脆辞职了。
只是他这个年纪辞职，还能干什么呢？
我妈笑他，活该你这辈子不赚钱。
周爸就说，这辈子娶到你就算赚到，不用赚钱了。
他俩有时闲聊就会无意秀恩爱，我们这些小辈，学不来。
今年开春，疫情没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大家人聚了一次。午睡起来，我儿子闹得厉害，我哥带我们出去瞎逛。
路边的杨树开始飞毛絮了，闷了一冬的阳光，透出了新鲜的暖意。
儿子在田野里，追着他刚发现的小虫子。
我哥说，如果拆迁了，拿一部分钱，把你那边的老房子重新盖了。
我说，弄那个干嘛呀？也没人住。
他说，那是你亲爹留给你的，塌了不好。再说了，这片马上就盖楼了。等将来，我也有了孩子，夏天咱们带着爸妈去你那边住住，回味一下田园生活。
忽然之间，就有画面感了呀。
新翻修的房子，种了花，种了菜，绿藤爬上架子，垂下半紫半绿的葡萄。
爷儿们蹲在门口，抽烟，胡侃国际风云。女人坐在树阴下，嗑瓜子，吃西瓜。孩子们撒欢地跑，撒欢地叫，肯定没有楼下的邻居来敲门……
那是爸爸留给我的房子。
也是我们这两个半路相遇的家庭，守望一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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