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老爹的杀猪饭
大滕跟我是同事,宣威田坝人,长得五大三粗,笑起来一脸的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用他姐姐的话说从小就‘憨布鲁粗’的。只有在牌桌上的时候立即像被佛祖开过光似的一下子就灵光起来,算牌出牌贼精,简直到了算无遗漏的地步,出手狠辣,以至于一跟他坐上牌桌难免心虚气短,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大滕外表粗糙,但内心细腻,就像他家田坝冬天的山山水水,看似粗犷荒凉,走进去却又是灵秀有致,别有洞天。因为母亲过世得早,父亲把他们姐弟拉扯大,后来大滕进城买了房娶妻生子,想把老父亲接进来跟他一起住,可老人家来不了三天就浑身不舒服,每天起来空落落的,甩下一句话:这宣威城冷死个人,肉没肉味,菜没菜味,人没人味,(老头说城里人没人情味)想找个换旱烟抽的老头都找不到,不如田坝老家舒服。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大滕说:我爹就是爱装,明明放心不下九十多岁的爷爷,又闲不住,想回家养猪种地,偏要说城里没有乡下好。
宣威人活得明白,吃得讲究。不说宣威火腿名扬天下,就是宣威杀猪饭也是地方一绝。尤其是山里人家一年一度的杀猪饭,能够受到邀请绝对是贵宾级的待遇。而吃滕老爹做的杀猪饭那更是一种享受。先不说滕老爹的杀猪饭生态科技含量有多高,单看看滕老爷子九十高龄那把身体,总会让你想在一顿饭的功夫里找到他老人家高寿的秘密。别看老爷子佝偻着个身体,但身板硬朗,腿脚利索,挑水喂猪一样不落下。滕老爹一年要养七八头本地黑毛土猪,还多亏了这老爷子的帮忙。滕老爹养的黑毛乌猪骨架小,身体浑圆,没有白毛猪骨架大,出肉量低,这年头很少人家会养,因为不划算。滕老爹养的猪基本都是由亲朋好友订购,或做腌肉,或做火腿,老爷子总能为你提供最好的料理服务。
田坝山多地广,隔着条清水河与贵州遥遥相望。这几年出门打工的人多了,很多家庭的土地抛荒严重,随便出点钱就能租一大片,春天包谷洋芋,冬天萝卜蔬菜。这些粮食除了小部分人吃外,大部分做成饲料喂了猪。大滕每年总会给老爹几万元钱,租地种菜养猪。老人家养的猪除了小时候会喂点饲料增强抵抗力外,半年后基本都是包谷面煮猪草喂大。老爷俩每天早上都要起个大早煮猪食,剁猪菜。这样养大的猪绿色生态,吃的是熟食,肉质鲜嫩,味道鲜美,有猪肉真实的香味,吃起来能找到小时候的味道。每年大滕喊吃杀猪饭,我总会打趣他一下:我可以多带几个人吗?以往他总会以他招牌式的憨笑回一句‘随便’,今年他一脸坏笑,慢悠悠回了一句:今年二师兄上了天,肉价贵,市场上八十多元一斤,基本上一嘴肉五元钱,你自己算,要多带人明年麻将打20,要不然赚不回。
云南的‘杀猪饭’就好像春节的前奏,每年临近年关,主人家会邀请亲朋好友宰一头猪,一起分享过年的喜悦。常有人调侃,在云南,一个人每年吃杀猪饭的次数就是他人气指数,次数越多,指数越高,人缘越好,江湖地位越高。吃杀猪饭这天,主人家也会非常忙碌,除了要宰猪,还要去地里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做辅料,为客人们准备一道道美食。大滕家是山区,靠山吃山,烹饪用的还是农家的土灶台,烧的是木柴火,这种柴火加工出来的食材更香,回味足。人们常说,城里人做菜吃的是佐料,乡下人做菜吃的是材料,这话一点不假,山里人实诚,做出来的饭菜虽然卖相不好,没华丽的样貌,但是味道极佳。用的碗也是最接地气的大碗,非常具有本地特色。我曾在宣威普立做过客,那可真的是大碗吃肉,大口喝酒,一顿饭上两次菜,第一桌菜是下酒菜,喝完酒把原来的剩菜撤下,上第二桌下饭菜,经常会让我们这些外地人惊掉下巴。
几张桌子摆放在院子里,条凳方桌,乡邻亲友围坐,滕老爹的杀猪饭虽然没有那么奢侈,但却很地道,地道食材,地道烹饪,蒜苗炒肉,酸菜炒肉,炒猪血,干椒炒火腿,油炸生排,炒猪肝,煮肥肠,煮火腿等,酸辣各异,当然少不了名扬海内的宣威鲍鱼—–火烧洋芋蘸佐料。桌上香气四溢,肉是最新鲜的,菜也是自己菜地里的绿色蔬菜,料足味正,做出来的都是非常正宗的土家菜,让人回味无穷。
饭后,酒足饭饱之余又毫无例外地被大滕拉上了牌桌,饭饱神虚,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输,看到他往怀里揣钱的样子,总有种想一巴掌把他扇死的冲动。而每当这时候,他总会志得意满地补一句:“这个月的烟钱又有着落了,谢谢领导扶贫!”然后一脸的作死样。
唉……,这五元钱一嘴的杀猪饭今天算是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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