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理工大学周泽华教授——从西南联大走出的金属切削专家

周泽华,金属切削理论专家、鳞刺理论创立者、机械与汽车工程学院博士生导师。年过九旬的他,毕业于抗日烽烟中的西南联大,半个世纪以来,这位儒雅学者秉承着西南联大“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的治学精髓,始终执着于学术追求,风雨砥砺、耕耘不辍,与华工一起走过了58个春秋,把毕生精力投入到他所钟爱的教育事业。

初见周泽华,虽已年过九旬,依然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说话时,他面带微笑,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慈祥敦和。家中珍养着兰花,壁上悬挂着小提琴,一件一物均显示出他的渊博儒雅。随着记者提问,周泽华的思绪渐渐拉远,往事历历在目。

发轫于西南联大 青年才俊结缘华工


曾经的西南联大

1939年,周泽华考入西南联大。不久,由于家乡沦陷,他失去经济来源,只得在外“兼差”,勤工俭学。那时国内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无疑更让周泽华的生活雪上加霜,甚至窘迫到了买不起牙膏的境地。但是,令年少的周泽华满怀敬意的是,同样清贫的西南联大的教授们,却始终“同尝甘苦,共体艰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朱自清先生,虽布衣陈旧,依然安贫乐教,治学不辍。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周泽华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更磨练了意志,砥砺了品格,奠定了踏实求学的基础。

在大师如云的西南联大,少不了受一些名师的熏陶。梅贻琦先生曾说过:“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此话让周泽华感慨至今。在那些简陋的校舍里,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陈岱孙先生的《经济学》不啻为这些寒苦学子的精神盛宴,他们为大师们的魅力所倾倒,求学之情溢于言表。课室内讲台走道水泄不通,课室外窗台下里三层外三层,这样的情形比比可见。

西南联大的老师们以“研究学术、启迪后进”为天职,这对周泽华后来的为师为学有深远的影响。其中,王力是影响周泽华最深的一位先生,先生潜心钻研,历时多年著成《中国汉语语法》,这番功力学养令周泽华非常佩服,暗下决心要多钻研、多用功,老老实实做学问。

谈及西南联大的淘汰率,周泽华至今仍然印象深刻。他所在的机械系那个班入学时有一百名学生,毕业时仅剩三十多名。周泽华回忆道:“当时老师们出题有个惯例,不及格率低于30%,说明题出浅了。教力学的孟教授出题,计算不难,但需要掌握窍门。我在他那吃过一些苦头,这让我永远记得,做学问脑筋要灵活,要多思考,不能死记硬背。”


1943年,西南联大工学院机械系应届毕业生合影
这张西南联大工学院机械系1943届毕业生合影照片,是当时西南联大师生生活学习的真实写照。这届毕业生中包括后任的外交部副部长和第二任驻美大使的章文晋(第三排左四),中国火箭专家、航天部总工程师杨南生(最后排左二),中科院院士、技术科学部的王补宣(二排右一),华南工学院教授周泽华(后排左五) 武汉汽车厂厂长郑以纯(后排右一)等,前排的教职员有机械系主任李辑祥先生(前排左三)和孟广喆(前排左二)、刘仙洲(前排右二)、吴仲华(前排左一)等教授和讲师。

1943年,周泽华从西南联大毕业,随后到工厂工作。虽已身为车间主任,他却依然怀念遨游书海的生活,渴望再入学术的殿堂。1951年,周泽华终于如愿以偿,进入岭南大学执教,两年后又因院系调整结缘华南工学院,开始了他孜孜不倦的学者生涯。

源于西南联大,周泽华奠定了“要培育就培育精品”的治学思想。果然,严师出高徒,他先后只培养了30名研究生,当中却有不少人成为了知名教授、大学校长、业内精英。“他告诫我们一定要老老实实做学问,不能有半点虚假,更不得剽窃他人成果。”学生叶邦彦教授至今仍把此教诲铭记于心。

攀登学术之巅 力辩群儒创立鳞刺理论


周泽华的部分著作

在华工走过了半个世纪,周泽华唯实求真的敬畏学术之心从未懈怠。探求真知的路上,有过困难,有过坎坷,也曾遭受质疑,但他始终锲而不舍地执着追求,攀登学术之巅。

20世纪50年代,“鳞刺是积屑瘤碎片的观点”在理论界占有统治地位。传统的理解是“积屑瘤高频破坏和再生产生的碎片嵌入已加工表面形成鳞刺,使表面粗糙。”但是,周泽华经过长久思索之后,产生了怀疑:“积屑瘤是在前刀面上形成的,与已加工表面相对的是后刀面,积屑瘤的碎片是怎么跑到后刀面去的呢?”为了探究这个问题,他设计了快速落刀装置,制成金相磨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他惊奇地发现:在没有积屑瘤形成的情况下,也能出现鳞刺。于是,他大胆提出:鳞刺不是积屑瘤的碎片,而是一种独立现象。观点一经提出,当时年仅三十多岁的周泽华便饱受质疑。对于质疑,周泽华显得坦然,他说:“不要怕受到质疑,别人的反对是自己前进的动力。” 于是,不服输的个性使他用各种方法设计了多个试验,经过反复推敲,最终用试验观察和理论分析征服了各方学者,创立了鳞刺理论。这一理论纠正了在国内外流行了半世纪之长的错误观点,掷地有声地打破了学术权威,对金属切削理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周泽华对真理的忘我追求让他的学生非常钦佩。夏伟教授对他的严谨认真印象深刻:“我还记得实验室里那一缸缸他亲手做的标本,至今提醒着我做学问需求真务实。”叶邦彦教授则为他的“忘我”所折服:“吃饭时,他经常想问题想得入神,连自己盛了几碗饭都不察觉。”对此,周泽华始终朴实地说:“做学问要有一股钻劲,把思想和精神集中在一点,像纳鞋底那样把力量用在尖尖的锥子上,才能穿透鞋底。”

延续毕生所求 求真之路还在前方


周泽华(右)与朋友在一起

忘情于学术探究,却无妨于周泽华对生活本真的眷恋。这位在学术上享有盛名的学者,在生活上同样有着儒雅的情趣。他博览群书,爱好文学,也喜欢作诗。他在1998年所作的《退休述怀》中写道:“白头无奈壮心何!解甲忧思谱凯歌。老汉从今身自主,再登一顶莫蹉跎。”周泽华把生活视为学术研究的延续,科技与人文双向互动。

鲜为人知的是,周泽华还热衷于小提琴制作。年轻的周泽华就喜欢小提琴。由于购买的小提琴音色不好,他由一位小提琴演奏爱好者转变为小提琴制作爱好者。记者追问原因,周泽华说:“我喜欢钻研问题,若是碰到了一个别人无法解决的问题,我去研究,解决了,我就很开心。”退休后,在与小提琴制作家谭抒真的一次闲聊中,周泽华得知当时还无人能测量琴弦的张力,他如获至宝,对此难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周泽华一展理工科之长,在实验台上制作了小提琴模型,一边往琴弦一端的桶里加水,一边听着琴弦的音高,测出了琴弦的张力。至今,周泽华家中依然保留着亲手制作的小提琴,小提琴表面的油漆虽已渐渐淡去,却更加优雅素朴。

“倏忽流光七八秋,倾情书海任遨游。一生名利非吾事,四海真知乃所求。”从周泽华78岁诞辰的诗作,记者深切地感受到他倾情于书海,至乐于求真的人生追求。至今,这位91岁的老人依然关注着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他的一颗赤诚之心不会停歇,永远为他挚爱一生的教育事业跳动。

文章来源:华南理工大学(文/张薇)

版权保护声明:云之南华人频道(yznchinese.com)选发有优质传播价值的内容,请尊重原创内容版权。如所选内容未能联系到原文作者本人,请作者和 yznchinese 电邮联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单位和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