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矿故事:回忆我的父亲吴锡钧
会泽铅锌矿(简称会矿)是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建设项目,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如今它已从一个山沟里的厂矿,发展成有名的国际化企业—驰宏锌锗股份有限公司。会泽铅锌矿的创业史,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人物故事,其中就有我的父亲吴锡钧。
我的父亲(摄于1981年初)
建矿元老
父亲是曲靖人,一九四零年毕业于云南大学矿冶系,专业为采矿和冶炼,考入大学之前他还在昆明工业学校学习了三年土木专业,大学毕业时已28岁。他是属于那种立志以工业救国的老一辈知识分子,读完中专又读大学,希望掌握更多的知识报效国家,但在旧社会却无用武之地,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在省内多地矿山辗转,没有稳定的工作。一九四九年初父亲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并在年底云南解放后经该组织介绍,进入了昆明军事管制委员会工业接管部工作,从此投身到新中国的工业建设事业之中。
会泽铅锌矿矿志说:“一九五零年二月,昆明军事管制委员会工业接管部派员到矿山调查了解情况,历时八天,写有《矿山调查报告》,为接管矿山创造了有利条件”。我父亲就是此次调查工作的受派人员,他曾对我二姐说过,当时他和另一位同事骑马来到矿山,尽管环境很艰苦而且极不安全,但在留守工人的帮助下,他们还是较顺利地完成了调查任务。
父亲说那时工业接管部的事务很繁忙,他还参与了昆明地区多家厂矿的接管工作,后来他按照接管部的统筹安排,奉命于一九五零年十月从昆明军管会工业接管部正式调会泽铅锌矿参加筹建和建设工作。在军代表王荣的领导下,筹建组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工作并报上级批准,会泽铅锌矿于一九五一年一月五日正式成立,王荣为第一任矿长,我父亲为探采科负责人。
父亲不仅因为有参与筹建会矿的经历,更因为有丰富的专业知识、诚实谦虚的性格和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赢得了历届矿领导的认可和尊重。记得父亲退休后,大约是在一九七六和七七年,有两位老领导特意到家里来看望过他。一位就是王荣矿长,他调离会矿时我们姐弟都还小,因常听父亲说军代表,以为他长得高大魁梧,那天见了才知道他个子只比父亲高一点,也偏瘦,古铜肤色,年纪比父亲小些,刚离休。那时我们家的住房面积很小,父亲与他聊天的房间不足九平米,里面还有一张双人床,他们就坐在床前一个茶几两边的矮凳上,兴奋地回忆往事。第二位是会泽铅锌矿曾经升格为会泽矿务局时的领导王芝圃局长,他是后一年来的,也是坐在同一个房间与我父亲聊天,他当时还是云南冶金局的领导,借出差的机会来看望父亲,他的模样与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吻合:矮个、圆脸,只是苍老了许多。对于他们的来访不仅我父亲也包括我母亲,其欣慰和高兴之情难以言表,我们也很感动和感慨,既看到了老干部身上的优良品质,也感受到了他们与父亲为同一事业奋斗而结下的诚挚友谊。
不负重任
随着矿山建设的不断发展,父亲的工作岗位也在不断变化,除探采科外,他还先后担任过计划科、设计科、基建科、生产科、技术监督科、质量检验科等科的科长或技术负责人。
在我们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每年都有较长时间在外地奔波出差,为矿山的起步建设和发展不停地向上级汇报计划、要资金、订设备等。由于交通极为不便,有的路程要坐马车,甚至步行,十分辛苦。
听父亲说过,当时确定在者海新工地建设冶炼厂,一个重要的条件是要有足量且长期稳定可靠的水源,他们经过详细的调查研究和全面比较,最后放弃从原者海湖取水方案,决定采用架设一回35千伏输电线路、修建四级泵站从牛栏江抽水的方案,尽管取水的距离远了一些,但实践证明这是一个符合客观实际的方案,那个者海湖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就基本干涸了。
新工地冶炼厂的大规模建设大约是一九五九年底开始的,那段时间父亲吃住都在工地,矿山镇与新工地虽然相距只有十几公里,我们姐弟依旧很少在家里见到他,直到搬到新工地后,我们似乎才真正与父亲住到了一起。由于工作繁忙,加上常常一人出差在外,生活欠规律,父亲患有较严重的胃病和高血压,人一直显得很清瘦。
经过几年的持续建设,会泽铅锌矿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拥有铅、锌、锗三种主要产品,采、选、冶一体化,火法和湿法工艺齐全的稀有金属冶炼基地,还成为昆明工学院的实习基地,那些年每年暑假前都能看到来自昆工的实习生。
父亲曾经非常高兴地对我讲过一件事:最初锗精矿的品位较低,一直难以突破5%,他带领科里的同事与生产车间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密切合作,发挥集体智慧,经过深入研究,提出对生产工艺进行改进的方案,取得了理想的效果,锗精矿品位一下跃升至10%以上,最后达到15%,从三级品变为一级品。父亲当时脸上洋溢着无法形容的兴奋,这是我一生中看到的父亲最为开心的时刻。
会泽铅锌矿早期发展取得的成就,是老一代创业者共同奋斗的结果,其中也凝结着我父亲的心血。
雪飘葬礼
雪中花圈(摄于1983年1月10日)
因长期工作劳累,父亲身体一直较虚弱,不幸在一个特别的日子,即一九八三年一月八日病世,享年七十二岁,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葬礼得到矿领导的高度重视,第二天矿里发了讣告,并通过有线广播告知全矿职工。追悼会于十日上午在矿俱乐部举行,会场气氛肃穆,挤满了人。王副矿长致悼词,称父亲为建矿元老,为人忠厚,一生清白,工作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会泽铅锌矿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限于当时的条件,父亲为土葬,追悼会后大家胸戴白花,举着花圈,排队护送父亲的灵柩前往东山下葬。没想到天空竟然飘起了大雪,气候寒冷,但人们却毫不在意冒雪前行,尽管过田野、上山坡,道路泥泞难走,父亲生前的同事仍争着为他抬柩。送葬的队伍很长,不少职工是自发来的,父亲的一位同事对我三姐说:“你父亲人好,是建矿的功臣,今天连老天爷都为他撒雪花,我们也一定要来为他送葬”。
那时没有花圈出租或出售,矿里各单位送的花圈,包括扎在上面的纸花都是大家自己做的。花圈里三层外三层,在父亲的墓堆四周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环,情景庄严壮观。
父亲曾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两次当选为原东川市人大代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和一个个包含深情的花圈,不仅是在向一位为会泽铅锌矿发展做出重要贡献的老工程师致敬,也是在向一位曾经与大家朝夕相处、和蔼可亲的长者告别,不少人在墓前默哀时流下了怀念伤心的泪水。
多年后一位老工程师提起此事,曾感慨地对我三姐说:“在离世的老一代工程师中,只有你父亲一人是由矿里发讣告,并举行全矿追悼会和送葬的”。
精神永存
父亲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知识分子,他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和当时人民的苦难有切身体会,因此他从内心热爱共产党和社会主义。他没有显赫的功勋,却在为民族复兴大厦增砖添瓦的平凡工作中,自始至终坚守着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优良品德:工作第一、事业第一、国家第一的献身精神;深耕专业、忠于职守、淡泊名利的工作作风;诚恳待人、严于律己、正直不阿的处世态度。父亲葬礼上那些感人至深的场景,正是父亲因自己的为人得到人们由衷尊敬的结果。
父亲充实、奉献、坦诚、低调的一生,对我们姐弟的影响是深刻的。当个人或家庭问题与工作发生矛盾时,父亲对我们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工作为重”,我们能够在各自的岗位上,克服困难并取得一定成就,都与父亲对我们的教诲、支持和鼓励分不开。
父亲的优良品德已成为我们的家风,将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父母与我们(摄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
(笔者吴安平系电力规划专家、中能建西南电力设计院原副总工程师)
笔者近照(摄于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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